前一篇文結束後,原本是想先聊瓊克勞馥的,結果一查資料發現......
啊,如果不先講一下魯保羅變裝皇后秀背後的歷史,就直接跳到瓊克勞馥,就好像不先介紹一下男同志的巡遊文化,就跟你說紅樓是男同志歷史記憶的昇華(以上好吊書袋來著,簡單說就是:你如果不知道以前男同志都要去紅樓戲院釣人素懶教,那你就會不知道為何紅樓變成gaybar聚集地的歷史意義)。
所以,我覺得我應該介紹一下Crytal LaBejia,以及 Crystal如何促成了我們在《巴黎在燃燒》(Paris is Burnung)裡看到的舞會文化(ballroom culture)。
我第一次知道Crytal Labejia是因為魯保羅變裝皇后秀全明星賽第三季,參賽皇后Aja在固定單元「明星快問答」裡選擇扮她。
關於這個,也有一個變裝冷知識,那就是變裝皇后主要分成兩種派別,一種就是選美皇后,一種就是酒吧皇后。前者當然主要是去選美,後者主要是在酒吧插科打諢的。原先應該是純粹描述性的詞,不過在後來的魯保羅變裝皇后秀中,你常會看到兩派人馬互相嗆說「她就是選美皇后啦」或「只是個酒吧皇后而已沒品味」(但也不到真的吵架就會被拿出來嘴,這在中間季度較常出現,但後來來參戰的選美皇后實力都愈來愈強,這種話也少見了)。總之,兩者的氣質與追求的目標,從一開始就不太一樣。
話說說回來,八〇年代開始的舞會文化,原先是希望人們可以透過變裝展現優雅與格調。我沒有第一手的歷史資料,不過從我看到的資訊顯示,這個文化可以追溯到十八世紀的變裝舞會,甚至在二十世紀初一度蔚為流行,演變成一種雅俗共賞的趣味表演秀,裡面有我們熟知的變裝、選美、主題裝扮比拼等項目。然而,這項活動卻在二〇年代後期開始受到抑制、甚至消失在大眾的視野。我猜想,這個文化並沒有真的消失,只是轉為地下了。至於轉入地下地下的變裝文化是什麼樣子,其實樣態一直是模糊的,直到了六〇年代。
當代社會在在思想史上的重大突破,絕對是六〇年代至七〇年代,性革命性解放(現在大家掛在嘴巴的人權運動思想)幾乎都是在這個年代爆發的:要討論這個可能要花整本書來解釋(可能十本書都不為過)。不過不難想見,在這樣的背景之下,終於有一群人,願意站出來,舉辦了劃時代、置於公眾目光前、登上紐約市藝文會堂、請到安迪沃荷當評審的一九六七年全美浮華小姐選美賽(Miss All-America Camp Beauty Contest)。
這部片我只看掃過片段,很可惜我沒有片源,否則一定有超豐富六〇年代男同志與跨性別者生活經驗的吉光片羽。但這部片其實花最多時間描繪、也最讓人詬病、也導致Crytal Labejia後來成為本片最佳女配角的,是跟著主辦人Flawless Sabrina、以及冠軍人選Sabrina的小跟班:Rachel Harlow。最後,也是Rachel Harlow贏下這場選美賽。
爆點就在宣布冠軍的那一刻。
要知道當時的美國,種族隔離法被廢除才十年而已,禁止異族通婚法也才剛廢除,投票權也剛剛獲得憲法確認;制度上的種族歧視沒有了,但氛圍上的不友善卻普遍存在。至今這個問題仍深植美國的社會文化中。
所以Rachel Harlow一被宣布是冠軍,Crystal LaBeija直接頭也不回離場表示抗議。在當時,黑人選美皇后已經不多了,而且參賽時為了更符合當時社會的期待,都會被要求在妝容上「更淡」一點。我第一次看到影片裡的Crystal LaBeija,也以為她應該是拉丁裔,結果她是黑人。而這個黑人身份,也非常明顯地成為了爭執的核心。事實上,很多人都覺得Rachel Harlow被內定了,所以現場並不是只有Crystal在抱怨,但Crystal上個月才剛拿下「曼哈頓小姐」,在場很多人的實力不一定比她強,所以憑什麼名不見經傳的Rachel Harlow可以拿冠軍?只因為她是白人就能跟主辦單位先打好關係嗎?
I declare her one of the uglier people in the world.
我在此宣布她是這個世界上比較醜的那一個。(這邊是在說選美的獎金根本不會發,因為人選早就內定了,他們就是要個漂亮的白人當宣傳賺名氣,所以在此宣布,她是那群比較醜的。)
Monique didn't come, she wasn't here, tell her darling, because she knew you gonna give it to Harlow. That's why ALL the true beauties didn't come!
夢妮克沒來參加,她不在這,(轉向朋友)告訴他們親愛的,因為她早就知道你們要內定給Harlow了。這就是那些真正的美女都沒有來的原因!
Sabrina: You know that's in bad taste. You're showing your Color.
Crystal: I have a right to show my color! I am beautiful and I know I'm beautiful!
Sabrina:你明知道這樣品味不好。你秀出你的膚色了。
Crystal:我有權利去展現我的膚色!我很美,而且我很清楚我這樣就很美!
最後這句,是劃時代的。
Crystal Labeija提到了膚色,而且以她的膚色為榮。
六〇年代,說不近也不近、說不遠也不遠,但這就是當時有色人種面臨的困境。即便在LGBTQ社群裡、明明已是一群父權社會的局外人,膚色仍可以在這樣的社群又被隔絕了一次。二〇二一的今天,我們仍不敢說種族歧視完全消失了;更別說魯保羅變裝皇后秀這樣的節目、在魯保羅也是黑人的情況下,我們還是會遇到種族歧視的爭論。事實上,如果現在把Crystal LaBeija的話再複訟一遍,你是完全不會感到過時的,更甚至覺得好像某品牌支持平權的標語。換句話說,我們花了五十多年的時間,得到了那麼一點點的共識。
《皇后 》的結尾,Rachel Harlow若無其事晃著她的后冠,離開了紐約。據說她後來變性成功,低調度過了晚年。而後世再次看到這部紀錄片時,看見的是Crystal LaBeija挺身出來的勇氣。
七〇年代末,魯保羅看到了Crystal LaBeija的演出,讓她有了想當變裝皇后的念頭。
一九八二年,Crystal Labeija從家族母親的角色卸任。據說不久後她就病重過世了,也有一說她一路活到了九〇年代。後來接任的母親,就是《巴黎在燃燒》裡出現的Pepper LaBeija。也是《厭放80》(POSE)裡女帝Elektra其中一個參考原型。
說完了Crystal LaBeija的故事,我們就可以進入八〇年代一個更複雜的社交世界:Ballroom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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